此时它的门四敞大开,播音器摔散在门口。翟老松经过时,听到电话响个不停。他略略犹豫了一下,大步走过去了。这种生死都在不可料测的关头,他不愿接。可那一阵比一阵急促的电话声追着他响,仿佛一个人在乞乞地召唤他。鬼使神差地,他站住了,终于不再犹豫,跑入村部一把从桌上抓起了听筒。
“喂,喂!翟村吗?”
“是翟村。你哪儿?”
“我县委!你们村人发现冰坝没有?”
“早就发现了,人都撤到山上去了!”
“好!我命令,立即将冰坝炸开!河水在上游泛洪了,三个村子都淹了,一百多口人在房顶上待着呢。听明白没有?”“……”“听明白没有?!”“听明白了!”“你是谁?”
“翟老松!”
“翟老松,我这里记下了你的名字!误了救人,我定拿你是问!”那边挂了电话。他也缓缓放下了电话。
这会儿,只有这会儿,当他明白了自己仍不能离开村子时,他才感到一种死难关头对孤独的恐惧。那是甚于对冰坝的恐惧的。
打电话的是谁?县长?还是县委书记?亦或一般的工作人员?不管是谁,代表县委,是命令。似乎执行也得执行,不执行也得执行。似乎那命令就是对他翟老松下达的。老县长老县委书记,他认得。他们也认得他。不会对他的名字感到那么陌生,不会用那么一种严厉的口气跟他说话。如今县官已换了三届。他认得的官极少了,知道他翟老松是何许人的官也极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