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这番话的声调所包含宽厚的忧伤、凄怆的意味,是绝难描绘出来的。
他转向三名苦役犯:“喂,我可还能认出你们!勃列维,您还记得吧?……”
他住了口,犹豫一下,又说道:“你在狱中用的织成花格的背带,你还记得吧?”
勃列维惊抖了一下,神色惶惑地从头到脚打量他。他继续说道:“舍尼帝,你的绰号叫‘否上帝’。你整个右肩是很深的烧伤疤,因为你想去掉TFP三个字母的烙印,有一天就把肩膀伸进一盆炭火里,然而字母还是看得见。你回答,对不对?”
“对。”舍尼帝答道。
他又对克什帕伊说:“克什帕伊,你左臂肘弯旁边,用烧粉文了蓝色字母,是皇帝在戛纳登陆的日子,即一八一五年三月一日。你把衣袖撸起来。”
克什帕伊将袖子撸起来。他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赤裸的手臂。一名法警拿来一盏灯:胳臂上果然有这个日期。
这个不幸的人转向听众和法官,脸上那副笑容,当年目睹的人至今想起来还难受。那是胜利的微笑,也是绝望的微笑。
“现在你们明白了,我就是冉阿让。”他说道。
在这法庭上,再也没有审判官,没有控告方,没有法警了,只有凝视的眼睛和感动的心。谁也不记得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检察官忘记他在那里是为了起诉,庭长忘记他在那里是为了主持审判,被告律师忘记他在那里是为了辩护。令人惊讶的是,谁也没有提出问题,谁也没有行使职权干预。这种景象最奇妙之处,就在于抓住了每一颗心灵,并把所有见证人变为观赏者。也许谁也不明白自己的感受。毫无疑问,谁也没有考虑自己看见的是灿烂的光辉在照耀,不过,所有人内心都感到通明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