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所谓儒者,若叔孙通、娄敬、郦食其、陆贾四人,无不长于应用。叔孙制礼作乐,不失儒家面目。娄敬乃一策士,而定都关中,敬实主之;与匈奴和亲,亦敬主之。郦生虽似迂阔,然能以口舌下齐七十余城,设不为韩信所卖,当亦不至就烹。陆贾说赵佗去黄屋称制,才调与纵横家相近,名之曰儒者,以其本业为儒耳。前此孔子弟子,如子贡之存鲁乱齐、破吴霸越,亦纵横家之前驱。
后此汉文时之贾谊,才气较前数人为高,而惜不得其位以死。观此数子,则古儒者固多有用之材矣。若专门说经之士,往往乏运用之术。孔子以来,唯吴起、杜预二人为有干略,他若公羊、穀梁与其传授之徒无有以功名显者。又如孔子传《易》于商瞿,中经数传以至汉世,亦无以功业显于当代者。
余若传《诗》之高子、孟仲子,传《礼》之高堂生,传《书》之伏生,皆无事迹可见。盖纯粹经师,往往不涉世务,故功业短于儒家。然则经典治人之道,非儒家固不能运用,有赖于儒家者以此。
第194章 论经史儒之分合(4)
承平之世,儒家固为重要,一至乱世,则史家更为有用。如《春秋》“内诸夏,外夷狄”,树立民族主义。嗣后我国虽数亡于胡,卒能光复旧物,即收效于夷夏之闲也。孔子作《春秋》,《孟子》、《公羊》皆言“其事则齐桓、晋文”。试问《春秋》之异于旧史者安在?盖以前皆言帝王之道,《春秋》则言霸主之道,故三传无不推尊齐桓,而《论语》且言“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