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的我,家在道里区。但不是在道里区的“中央大街”那一带,而是在距“中央大街”三四站路的“偏脸子”。
就是在如此这般的一条条街上,一座座院子里,一户户人家中,我的少年的眼和心,观察过亲近过老年的、中年的、青年的各式各样的女人,也领略过与我同龄的少女们的风情。有的是小知识分子之家,有的是工人之家,有的是小干部之家,有的是小贩之家……有的人家在街头开爿小小的杂货铺维持生活;有的人家在街尾开修鞋铺、理发亭;还有的人家靠男人收破烂儿,女人夏天卖冰棍儿、冬天卖糖葫芦养家糊口……总之,没上层人家,但有最底层人家。没太富的人家,但有很穷的人家……
我的少年的眼和心,观察过、亲近过的,便是这些人家的母亲们和女儿们——五十年代,中国平民和贫民人家的母亲们和女儿们。
先说那些是母亲的女性们。她们当是我母亲的同辈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年轻的三十七八岁,年龄大些的四十五六岁。她们不仅是那条街上,而且是“偏脸子”千家万户为数最多的母亲。看来,中年母亲,是任何一个时代“母亲群体”的主要成分。
她们大抵没工作,更没职业。五十年代不是女性走出家门竞相谋职的年代。她们大抵是比较典型的传统的家庭妇女,百分之九十七八以上的她们是文盲。她们中一半以上又都是城市中的新一代居民,平均定居城市的时间大约二十余年。有的是在少女的时候进城投亲靠友谋生,如当代的“打工妹”,嫁与城里的男人为妻。当年落城市户不容易,最简单的途径是嫁给一个有城市户口的男人。好比今天的出国女性,获得长期居住权的最简单的途径是嫁给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