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因为高贵。你什么时候见一只鹤和一只水獭发生战争?
可他们的女儿并不是鱼。
他们的女儿是人间天上最珍贵的宝石。恰恰因为对他们双方都是那么珍贵,他才不会去争夺。
好了,这就是所有的故事了。至于我为什么也住进这里来了,是因为我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你瞧,这里真的很好,有山有水,后面是个大湖。而且允许丁一教授养他那条叫杰奎琳的小狗。阿姨跟病友们讲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也没人会大惊小怪。我们全都相信。
你信吗?
2019年4月12日
(《人民文学》2019年第10期)
丑陋
丑陋无边无际,如同猎户座里的马头星云一样充满黑暗的尘埃和旋转的气体。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说的是一个暗星云,位于猎户座ζ星左下处,是猎户座云团的一部分,距离地球1500光年,它是哈佛大学天文台的威廉敏娜·弗莱明从1888年拍摄的一张旧照片底板上发现的。从地球看过去,它的形状如同马头,所以被人类称为马头星云。他皱着眉头对我说着,仿佛我和他不在光明街第三派出所的临时拘禁处对面而坐。我见到了他,这个男人,鼎鼎大名的科学家和教授,还有各种其他杂七杂八的头衔,国内的和国外的,并不算很老,有着略显花白的鬓发和瘦削的面容,在仿佛一层面纱一样薄的皮肤下颧骨崚嶒尖地耸出,瞳孔是淡灰色的,从北方人中少见的长长的浓密的睫毛下向外透散出幽暗的光。即便以一种非常不舒服的姿势坐着,浑身的骨骼仍然显出了一种脆弱中的精致与某种意想不到的坚硬,一时间曾让我想到了某个展示生物进化的博物馆里看到的拄着一根树枝的早期直立人的标本。在一种似乎很随意的方式搭配的衣着之间,我看出了某种只有一丝不苟的女性才有的细心。所长走回来时嘴里嘟哝着说,他的院长说如果不出事明年就轮到他做院士了,他现在还不是仅仅因为他在有资格当选院士的学者中年纪尚轻,就成就而论早就超过了国内外的众多已经成了偶像和传奇的前辈。我没有讲我进门时已经认出了那个刚刚离开的男人,此人经常出现在电视上,而他的每次出现又总是和国家的年度重大事件有关。他是XX科学院的院长。所长语气肯定却又有点忿忿地对我说,这么个大人物亲自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看一个嫌犯,还要求我们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适当地给他以体面和关照。所长含混不清地讲出这些话来给我听,我马上模糊地意识到,不,事实上是清楚地想到了所长自己说出的那个大人物的真正意思。嫌犯目前的工作对中国未来科技发展计划中某个重大项目可能具有极为关键的意义,究竟关键到何种程度会不会整个地摧毁全部现代科学的根基现在我们谁都说不准。但法律就是法律,所长吭吭哧哧地对我说,声音里大量穿插着门外和整个新区每一条马路上传来的无数人和车的喧嚣。我在这样的喧嚣中注意到他将那位大人物送出门外时好像还是坚持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们这里只拘禁嫌犯。本所不拘禁科学家。我想他其实还想说出另一句话:科学家应当待在他自己的研究室里而不是到处乱跑。但他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