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苏叔阳已经写成了多幕话剧《太平湖》,并由北京人艺搬上了舞台。我就又找到苏叔阳,跟他说:“你既然话剧剧本都写了,再写篇小说有甚难的?”1978、1979年间,我因短篇小说《班主任》,他因话剧《丹心谱》,成为引人瞩目的文艺新人,我们算是“同科出道”,一度来往较多,也很能同气相求,他对我的约稿热情允诺,表示一定写篇关于老舍之死的小说,以飨读者。
那时舒乙已经调到中国作家协会任现代文学馆馆长,有次遇上,我就告诉他《人民文学》杂志打算以小说形式来表现他父亲的辞世以为祭悼,他听了很兴奋、很期待。
汪曾祺和苏叔阳的小说稿陆续到达编辑部,我们编发了,但反响不如预期。苏叔阳的话剧《太平湖》也未能成为一个保留剧目。
老舍之死,应该以艺术形式呈现,既有的作品不甚成功,那么,期待将来会有新的尝试吧。这个题材,成为我的一块“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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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中国文联和中国作协合盖了一栋宿舍大楼,在安定门护城河边。我家搬了进去,舒乙一家搬了进去,他母亲胡絜青也搬了进去自住一个单元。舒济坚守在他们家的老四合院里,后来那里成了老舍故居博物馆,她就担当起馆长的职责。就我和舒乙而论,可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没来过我住的单元,我也只去过他住的单元一次。但舒乙在我遭逢逆境时,能在一次关键的会议上,为我说上几句公道话,事后我听说了,很是感动。记得林斤澜大哥——他曾替老舍深入生活搜集素材——跟我说过,1960年,丁玲虽然几年前被打成“反党分子”发配北大荒劳动改造,因为并未取消她作协理事的身份,召开作协理事会时,还让她来北京出席,那时候在会上会下,许多人对她如避瘟神,是连招呼也不打的,独有老舍,见到她,便走过去,大声招呼,蔼然对话。有种评议,说老舍是故意放大声量,好让旁边耳尖的人听清,他无非是问丁玲北大荒气候如何,身体如何,全然不涉政治,不过是“尽旗人的老礼儿”罢了。但敢问此类评议者,你们对身处逆境的人视而不见、弃若敝屣,“守革命者的立场”,若能坚持到底也就罢了,却见有的在人家运转势还以后,又争着趋前谄笑,那是在尽什么“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