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吕斯看来,这姑娘就是从阴间派来的。
她向他宣示了黑暗世界整个丑恶的一面。
马吕斯几乎自责,不敢想入非非,陷入儿女情长,结果时至今日,连邻居都没有瞧一眼。为他们付房租,只是一种机械的举动,人人都做得到,而他马吕斯,本应做得更好。怎么!他同这些贫苦无告的人,仅有一墙之隔。他们被排斥在世人之外,在黑夜中摸索着生活。他同他们摩肩擦背,可以说是他们所接触的人类链条的最后一环;他听见他们在身边过活,更确切地说苟延残喘,而他却视若未见!隔着墙壁,每日每时他都听见他们走动,来来往往,说话,而他却闻若未闻!他们话语中有呻吟之声,而他却听也不听!他的神思飞往别处,飞向梦想,飞向不可能有的光芒,飞向虚无缥缈的爱情,飞向痴心妄想的情恋。然而有些人,他在耶稣基督那里论称的兄弟,他在民众间的同胞兄弟,就在他身边奄奄一息!就要白白死去!他甚至也有份儿,造成他们的苦难,加剧了他们的苦难。因为,假如他们换个别的邻居,换一个少些幻想多些关心的邻居,一个好善乐施的普通人,那么显然,他们的穷困就会受到注意,他们苦难的迹象就会被发现,也许他们早就得到救济,脱离困境了。毫无疑问,看上去他们非常无耻,非常下作,非常龌龊,甚至令人憎恶,不过,他们是为数不多摔倒而未完全堕落的人。况且,不幸的人和无耻之徒到了某一点,就混淆起来,只用一个词,一个命里注定的词来称呼:丑类。这究竟是谁的过错呢?再说,跌落得越深,慈悲不是应当更大吗?